2131 年 4 月 24 日,GMT17:18, 月球,紅旗六號地下實驗綜合體,放射區入口走道 H-1
嶺一行人在這個昏暗的走道裡,儘管沒有人穿皮鞋或者高跟鞋,走道裡還是回響著明亮的腳步聲。而且還能隱約聽見隱藏在腳步聲中感應電燈開關的聲音。或許這就是拜吸音能力極強的月壤所賜罷。牆上還貼著海報,上面的日期都好像是最新的,什麼” 慶祝 2131 年五一星際工人勞動節 “之類,看來這裡是個廢棄設施還是有點不妥。但儘管周遭環境收拾的多麼停當,那些懸浮在空氣中的月塵也還是暗示,這裡最多就只有幾個 AI 維持日常的打理了。且灰塵這般大,恐怕,那幾個 AI 也堅持不了幾天了。
這一行人的航天服明顯變薄了不少,因為隔熱氣體已經被抽走儲存在壓力罐裡了。但頭盔還是不能摘掉,因為空氣質量仍未達到衛健委要求的質量,但由於已經切換到過濾模式,嶺還是認為自己算是呼吸到了月球產空氣。不得不說,和地球上那些地下室裡的空氣的比起來沒什麼差別,只是明顯沒有潮濕的氣味,畢竟月球上哪裡憑空產生水呢?
由於時間不足,以下內容只是接下來要發生的故事的提綱。
嶺一行人被 AI 阻攔在放射區外,原來是嶺的個人輻射劑量達到上限了。後來細問是社會化撫養機構要求他做的一個腦部 CT(目的:暗示視覺中樞的問題),用掉了 1/2 的標準計量。然後嶺獨自在外面,靜靜回憶,也引出奇怪的點:嶺對 7 歲之前周遭世界的樣子記得不清楚。
進入放射區的一行人打破了他的沉思,用很複雜的心情告訴了被困地心的領航員的故事。一封量子糾纏電信被迅速發到太陽系門戶的人類社區,對方對信息進行了進一步破譯。由於人類上天厲害,下地的技術卻沒什麼太大的長進,所以用了足足一個月時間才充分準備完成。(鋪陳故事背景:永恆鬧鐘和其他文獻告訴當代人類:被困地心的領航員原來只能默默等死,不過後來人類有了休眠技術,將休眠艙發送到地心和被困地心的探地飛船進行無動力對接後,可以讓領航員一直等待 100 多年。而一個月後就是休眠艙啟動的日期,所以人類應該剛剛好能趕上救援)
幾位航天員經過簡單培訓後坐上前往地心的裝置。但他們行至一半時卻突然絕望了:因為他們發現,在 100 年間,人類曾經對歷法進行過一次統一調整,也就是說,按照永恆鬧鐘裡的時間去救援的話,人類就遲到了整整一個月。而此時,蘇醒後,艙內食物只夠堅持三天,再算上人不吃飯活七天,也就是說等他們開始救人,人已經死透了,活活餓死的。無論是航天員還是地面指揮中心都陷入了死一樣的抑鬱之中。
但最後他們還是決定試一次,原因是一位研究員突然說歷史上曾經也有出現過 30 天不吃飯存活的人,希望依然還有。於是又是驚險的無動力對接飛船,幾名航天員成功進入艙內搜救。可他們並沒有發現領航員的任何遺體,休眠艙裡也空空如也。有人懷疑是不是出艙自殺了,但艙門沒有被打開的記錄……
不過,航天員們並非一無所獲,他們在失重的一個角落中找到了一卷錄影帶。回到地面後,又來到互聯網檔案館,找到了能讀取這種錄影帶的展品。
通過錄影帶,謎底終於揭曉了。永恆鬧鐘並不是什么官方寫給未來人類的” 備忘錄 “,它只是一些互聯網上的好心人利用後來發達的技術,記錄下了一件航地史上的悲劇,並向有更好技術的未來人求助。他們並不知道這一切的內情:實際上,航地進行的遠比對公眾公開的困難。在發動機熄火後,自己的昔日同事全部在自己眼前被熔岩吞噬以後,領航員的確獨自生活了一段時間。但她意識到自己接下來的生活已經是沒有意義的了。她不願意接受。她看到周圍的黑暗 —— 她意識到自己和盲人沒有區別……
也正是這樣一種想法,一剎那,她知道在了結自己生命之前要幹的事了。她知道發言人會說她還會在地心沉睡,但她也明白休眠技術根本不成熟,與其在休眠艙裡一睡不醒,她知道,烈火中才能獲得永生。所以她和幾位最高保密的人士協調好了策略:她要把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光明可以尋找的生命,投入進為所有原本永遠也看不到光明的盲人爭取拿一份光的事業中去。帶上她的眼睛,帶上的並不僅是她自己的眼睛。
送來的並不是休眠艙,而是一套完全的神經分析艙。因為有一些實驗,如果採用極其不人道的活體人類實驗,來觀察神經和眼的變化,那就有可能找到致盲的原因,並以這些數據去訓練為盲人找到光芒,找回他們視力而出謀話策的一個智能模型。
” 這個實驗是極其痛苦的,因為要觀察神經的完全反應,所以不能用一點麻醉劑 “
” 而且你將會什麼也看不見 “
” 沒關係的,有人會給我帶上眼睛,會給他們帶去眼睛,就夠了。我嘛,我在這兒本來也啥都看不見。“
2029 年 6 月 19 日,神經分析艙的焚化程序啟動了。十五分鐘後,灰燼被拋灑進熔融鐵鎳當中,和地球的磁場與引力永遠同在。
2029 年 7 月 1 日,一個名叫 THEyes 的 Huggingface 用戶,提交了一個 30GB 大小的”FixerT00.ckpt“模型文件。第二天,又 Commit 了 README.md,寫下了這樣一段話
本模型通過大量動物活體視覺的數據訓練,可以根據眼球探測圖和腦電波探測結果,分析致盲原因,和 GPT-5 聯動,提出具有強可行性的治療方案。
嶺終於想明白了,他在問了很多遍後,社會化撫養系統認為他的心智已經達到可以接受這一事實的程度,便告訴他:其實嶺或秋是來自工業時代的孩子。他在被檢查出有高概率患有致盲眼部疾病後,便被作為胚胎冷凍起來。雖然人體休眠還不成熟,但活體胚胎冷凍已經可以保持很長時間了。雖然他的父母早就過世了,但因為社會化撫養制度建立,他的疾病,最終被那位航地領航員所貢獻的模型的一個衍生版本,治療了。只是因為他是視神經和眼球系統雙向受損,他需要發育到 7 歲才能擁有同齡正常視力。系統一直對他予以特別關照,把他和同樣接受類似治療,暫時看不見的孩子放在一起,並積極地給予心理暗示,同時也恰當地利用了 7 歲之前長期記憶不深刻的特性,使得嶺對 7 歲前的黑暗,並沒有多深刻的印象。只是單單覺得童年很黯淡,很少看見東西而已。
那錄影帶被送回了地球,用真空罩子,放在了博物館裡。通過基因編輯,可能造成視盲甚至連近視的基因都被從人類基因組中永久刪除了,那一 AI 模型的最初版本,則被裝在一張閃存卡裡,抽真空,和一個能讀取它的設備一起,也放在了博物館中。
(完)